陈斯绒有时候叫他主人,有时候叫他Caesar,有时候她说您,有时候她说你。
主人和伴侣的身份似乎浑然天成地融为了一体,但是并没有哪一部分将另一部分完全吞噬。
他们交替出现,伴随不同场景,陈斯绒可以不用思考地选择出正确答案。
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是熟练。像是在水里快速前进的自由游运动员,水下潜行与水上换气已变成身体的本能,不会出错。
周日的比赛,车队再次迎来关注。
周六排位赛的精彩表现重新换来观众的热烈期待。
Caesar一早就带着车手进入围场,陈斯绒则留在酒店兴奋又紧张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James发消息问她要不要趁现在出来吃个Brunch,陈斯绒思索片刻,婉拒。
Grace:担心比赛担心得没法出门。
James很快理解:明白,毕竟这支车队现在有一半也是你的了。
Grace:JAMES!!!
James同样回她:GRACE!!!
陈斯绒笑得无奈: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从前只做车队的一员,觉得自己已经很上心车队的比赛。
但其实比赛赢了开心一晚,比赛输了也不过惋惜一小会。
现在把自己放在Caesar的角度上,才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多么的难熬。
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而是一整个车队的命运。
更不要说,每次比赛时,Caesar还要坐在那个控制台上尽他所能发出所有正确的指令。
他的一言一行被镜头放大,他的所有决策被众人审判。
陈斯绒回想起那些网络上关于Caesar的骂言,此刻更觉得心头沉重。
可他从未和她抱怨、提起过一句这份工作的不易。
他只说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他从没有松懈过。
怀揣着这样的心事,陈斯绒脚步也沉沉。
走到酒店大厅,看见James朝她招手。
“这边!”
陈斯绒努力扬起嘴角笑了笑,快步朝他走去。
James拉下大墨镜,故意凑近她:“哪里来这么一大块烦恼挂在我们Grace脸上?”
陈斯绒被他“烦”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少来!”
James也笑,揶揄她:
“瞧把你操心的,以前比赛日上午难得轻松,你心情最好!”
陈斯绒也不甘示弱:“哪有!我工作从来勤勤恳恳。”
“是是是,这点我承认。”James说着,带着陈斯绒往酒店外走。
天气依旧炎热,失去了屋檐的遮蔽,热气落到两人的肩上。
陈斯绒问:“我们去哪吃Brunch?”
“就在这条街后面,ins上可有名了。”
“那会不会很贵?”陈斯绒有些担心。
James瞥来一眼:“今天我请客!”
“你中彩票了?”陈斯绒也揶揄他。
James站定,摘下墨镜,忽的靠近她:“Grace小姐,是,你,中,彩,票,了!”
陈斯绒猛地定在原地,James挤眉弄眼的表情却愈发带有特殊意味。
耳边的声音变得很远很远,而后一切安静。
陈斯绒并非没有预感,前段时间James要她去写实习总结,昨天Caesar也问起她实习的事情。
陈斯绒觉得,只要不是预算帽卡掉了她的这个职位,那么作为实习生,公司没有任何理由不给她转正。
但她一直没有过问。
或许也是有些担忧。
可刚刚James对她说,Grace,是你中了彩票。
“什么?”声音发出口显得万分谨慎,陈斯绒害怕乐极生悲。
James又戴回墨镜,眉飞色舞道:“算了算了,直接告诉你好了,原本还想憋到吃饭结账的时候。”
他食指伸出,认真地抬了抬墨镜,而后字正腔圆地说道:“亲爱的Sirong Chen,你已通过实习考核,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周一你会收到人事的邮件!”
陈斯绒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往事。
那天,那个老师来家里家访,他竭尽全力终于劝动父母同意陈斯绒去读高中。
那天,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把那张纸反复查验,确定上面的大学是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那天,她点开邮箱,看见邮件详情第一行是Congratulations!
而今天,James告诉她,Sirong Chen,你的实习即将转正。
陈斯绒当然没有忘记,她如何哭着求爸爸妈妈让她继续读书,她如何刻苦读书证明让她上高中没有错,她如何在意大利一个人艰难地打工生活和读书,她又是如何珍惜、珍重这个来之不易的实习机会。
陈斯绒记得所有事情,陈斯绒记得所有苦难。
她说:“谢谢,James。”
视线也在一刻模糊。
James抬手抱抱她。
他说,那天他讲她是他带过的最好的实习生,是真的。
“Grace,欢迎你。”
陈斯绒声音含糊,只会一遍遍说:“谢谢、谢谢……”
那顿Brunch最后仍由James坚持请客,陈斯绒无奈,同他约定下次她要请回来。
James说:“不用啦,记得婚礼请我就好!”
陈斯绒眼睛还发红,又被他逗到脸颊也是。
下午很快到来,两人一同回了酒店。
大家都聚集在一间会议室,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陈斯绒的紧张心情再次浮出,她靠在角落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赛事直播。
这一站在奥地利,比赛现场天气很是晴朗,很多车手都信心满满。
下午三点,五盏红灯同时熄灭,比赛正式开始。
查理和塞斯发车都在前排,比赛刚刚开始,两人的起步都很迅猛。查理很快上升了一个位置。
好的开始给大家也带来亢奋的情绪,会议室里气氛松快。
陈斯绒也跟着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这场比赛会是紧张刺激为主,却没想到很快会议室里接连发出了笑声。
奥地利赛道本身特殊性的缘故,赛车很容易在极速前行时,超出赛道限制,累计一定的超出赛道限制次数,车手会被加上罚时。
而现场直播中,各位极速推进的车手却开始互相报告前方赛车超出赛道限制。
“他刚刚超出赛道限制了,应该有被记录吧。”
“他又超了,是不是要罚时?”
“他每次进入这个弯道都会超出赛道。”
“我一次都没超出赛道,对吧?”
“他们有被罚时吗?”
“我要罚几秒,告诉我。”
会议室里洋溢着不可思议的笑声,几乎每个车手都不可避免的有数次超出赛道限制的情况。
而这种情况,就让赛道上的名次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但气氛轻快的总体原因还是因为法拉利的两位车手一直很好地保持在前排。
车队工程师也在告知车手,他们之前的赛车都有不同程度的罚时,今天这场比赛是法拉利车队的好机会。
似乎好运的天平再次倾倒,但是陈斯绒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
她知道Caesar为此付出了什么。
当天比赛结束,赛事委员会花了数个小时仔细地回顾了整场比赛,给多名车手加上了五秒到三十秒不等的罚时。
最终结果,法拉利占据领奖台的第二第三!
收到比赛最终结果时已是当天凌晨,Caesar一直没有回到酒店,在赛事委员会处等待结果。
结果出来后,陈斯绒的手机被群里连绵起伏的消息声轰炸,大家也都没有睡去,一直在等待比赛的结果。
陈斯绒兴奋地在房间乱蹦乱跳,而后在下一秒跑出了房间。
比赛时间,她并不和Caesar住同一间。
而此时此刻,她也根本做不到乖乖去他房间里等待。
陈斯绒一路下楼,飞奔到酒店的门口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遥遥的路灯亮着。
她坐在门厅的沙发上等待、等待、等待。
半个小时后,一束汽车的前灯照亮酒店的门廊。
陈斯绒站起身子,朝外飞奔。
那天在墨尔本分离,他站在隔壁的房间,看着他的陈斯绒像一只美丽的白蝴蝶飞走。
而今天,他的陈斯绒义无反顾地朝他飞奔而来。
他应该先对她说,恭喜你,Grace,你通过了车队的实习考核。
又或者,他应该先和她表达一下对今天比赛结果的喜悦。
但是,抱到陈斯绒的那一刻,一切言语也在瞬间灰飞烟灭。
他不想只要一个车前的热吻,也不想在监控下让陈斯绒冒任何险。
他脚步依旧平稳,在松开陈斯绒之后,带着她乘电梯上楼。
他当然不会按她的楼层。
陈斯绒心跳怦然:“……去你哪里吗?”
Caesar看着她:
“是,Grace。我想在我那里操你。”